參與科研活動的人,有的稱作科學家,有的稱作技術員,也有碩士生、博士生等等。這是一個體系,一個系統(tǒng),如果這個系統(tǒng)中的每個人都能夠各司其職,這樣的系統(tǒng)就會有較高的科研效率和產(chǎn)出。但是,在我們中國,有個看起來似乎不應該是問題的事情卻成為了一個嚴重的問題,那就是,中國科研的技術員問題。
不同的人對技術員在科研中作用的看法是不一樣的。一些人認為,技術員要做的是重復性勞動,在實驗室研究人員的要求下,去認真完成一些輔助性科研任務,是創(chuàng)造性低、稍加培訓就可上手的工作。相應地,技術員不應該對工資有太高的要求。
正是上述這種似是而非的觀點,導致一種“技術員歧視”,使得中國科研系統(tǒng)中技術員隊伍出現(xiàn)嚴重問題,技術員技術水平得不到提高,反而高水平技術員不斷地流失,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某些研究機構研究成果的可信程度在不斷降低。
事實上,好的技術員不僅僅是科學家的得力助手,也是他們的良師益友,我的導師的導師、中國腦研究的先驅(qū)張香桐教授就很厚待當時的技術員。但自改革開放以來,科學家的待遇、PI(主要研究人員)的待遇在不斷地提升,但是技術員的待遇問題直到前幾年才進入到我們決策者的視野。試想一下,是不是光靠PI們自己或者他們所帶的學生就可以做出完美的實驗?如果一個實驗室沒有高水平的、敬業(yè)的技術員、沒有受人尊重的技術員,只有那些被認為只能夠做重復勞動、待遇低下的技術員,這樣的實驗室能夠出得了世界一流的成果嗎?如果真有幾篇“高水平”的文章發(fā)表出來,能夠經(jīng)得起其他實驗室的檢驗嗎?
技術員從事的所謂技術性的工作,其實也是有很強科學含量的工作。不能夠認為,我們現(xiàn)代的研究有眾多先進的儀器輔助,技術員就可以像個機器人那樣做重復的工作,其實持這種觀點的人根本就是不懂科學研究。機器運行得是否符合規(guī)范,研究結果是否受到了其他未知因素的影響,不親自做實驗的人是根本無從得知的。一個實驗室,沒有一個可靠的技術人員,盡是一些剛入門的研究生,或者再加上一些也是自學成才的師哥師姐,以及一個不停地出差、開會、寫報告、申請課題的導師,這樣的實驗室,與其說他們在從事科學研究,不客氣地說,就是在瞎胡鬧。這樣的實驗室,實際上是拿著納稅人的錢進行著低級的科學游戲。不錯,畢業(yè)出來的學生各自都發(fā)表了一篇或是數(shù)篇SCI文章,但是,這些文章的科學含量究竟如何,他們自己心理最清楚。那些碩士、博士一畢業(yè),眼睛好像都看著遠方、看著國外,卻不知道該低頭看一看自己的腳下,一路走過來的是一種什么樣的道路。
一臺機器,每個零件都不是點綴,都需要在各自的位置上兢兢業(yè)業(yè)工作,也都需要獲得平等的尊重。如果缺乏一些重要的零件,其他的部分真的能夠“代償”嗎?缺乏好的技術員的實驗室,學生必須要學會一些技術活,這是必須的,但是,學得對不對就天知道了。另外,為了把實驗做好,有的學生確實很努力地學習了大量的技術性的知識,可是,臨到畢業(yè)完不成規(guī)定的實驗,就只能不斷地延期、再延期,實在不能延期了就考慮用其他方法畢業(yè)了。另外,缺乏合格的技術員,學生畢業(yè)了就等于技術中斷了,再進來的學生又得從頭來,而且還是自學的。這樣的實驗室效率其實是非常低下的。
現(xiàn)代科學研究所需要的技術越來越復雜,可是有的科學家的思想還停留在文革前的自力更生年代?梢曰ㄥX買的舍不得買,就自己做,做又做的不專業(yè),還浪費了參與人員大量寶貴的時間。時間是衡量生命的尺子,為國家節(jié)省科研經(jīng)費固然不錯,但以浪費科研人員生命為代價的省錢,卻又無法做到和國外科研水平相匹敵,這樣的省錢又會好到哪里去呢?購買不太昂貴的商品化的科研設備,然后再訓練一個專門的、有敬業(yè)精神的技術員,可以對實驗室的科研和技術力量有個持續(xù)的支撐作用,不至于在學生畢業(yè)的情況下導致技術斷裂、從頭再來。不了解技術員的作用,自然就不知道如何組織和管理實驗室,如此,實驗室成員就很容易各自為政,做一些低水平的工作,科研的積累性就無從說起。
要重視技術員的作用,就要清醒地認識到科研人員和技術員工作性質(zhì)上的差別。科研人員需要懂一些技術,但卻不能夠代替技術員的作用,不懂得這一點,就很可能把一個優(yōu)秀的科研人員當成技術員長期使用從而浪費了這個科研人員的價值;技術員需要懂得一些科研方面的知識,否則,實驗一旦出錯,就會對科研工作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。但是我們不能夠像要求科研人員一樣要求技術員懂得那么多的理論,只要這個技術員能夠按科研人員的要求嚴格做好相應的實驗即可。
由于學科的不同,技術員所具備的素質(zhì)也不一樣,但是,不能夠因為技術員工作的性質(zhì)而不被他人尊重,這一點更需要從經(jīng)濟上和職稱上得到體現(xiàn)。離開了技術員,科研人員又會有什么科研成果呢?所以要發(fā)揮技術員的作用,就要從尊重他們開始。